金立言：明末清初外销日本的景德镇瓷器之“南京赤绘”

金立言

联拍在线鉴定专家

鉴定范围：高古瓷、明清瓷、近现代瓷

人物名片  

金立言，博士，北京人，毕业于日本庆应义塾大学，专修陶瓷史；2005-2006年任香港佳士得国际拍卖有限公司瓷器部专家；2007-2014年任职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陶瓷部高级业务经理，期间负责官窑瓷器和明清紫砂的相关工作，主持专场拍卖，获得海内外收藏家及学界、业界高度评价。迄今为止，金立言博士发表了多篇陶瓷研究论文，同时应邀在中国内地及香港、日本等地演讲，现为清华大学文物鉴赏课程客座教授、佳趣雅集学术顾问、独立学者。

专家风采

南京赤绘

在之前的文章中，给大家介绍了“古染付”和“祥瑞”两类明末清初外销日本的景德镇瓷器，此二皆是青花瓷器，而“南京赤绘”则是明末清初外销日本市场的五彩瓷器。

《明末·清初の五彩磁器》，《色绘祥瑞·南京赤绘·康熙五彩》 京都国立博物馆 1993年

首先，南京是大明的都城，所以日本以此称呼中国，如现代日语中仍称花生为“南京豆”，锁头是“南京锭”，都是来自中国的东西。顾名思义，“南京赤绘”指的是“中国的五彩瓷器”。流传于日本的这类彩瓷的特点如下，造型以盘碗类最多，胎质缜密，没有所谓“虫食”的爆釉现象。釉面光洁，色泽乳白，釉上彩的色泽丰富鲜艳，有的配有釉下青花，有的完全以红，绿，黄三色（偶见绛紫色）描绘人物及花鸟纹饰，清新明快，飘逸洒脱。

南京赤绘洞石花卉纹长颈瓶

两庆书屋藏

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南京赤绘”的口沿一周都施有酱釉，时代特征鲜明，说明其烧造年代差不多集中在清初顺治时期。

南京赤绘子母鸡图盘

两庆书屋藏

两庆书屋藏子母鸡盘堪称“南京赤绘”的一例名品。盘心绘大枝鸡冠花簇，母鸡悠闲踱步，五稚鸡于花下捉虫嬉戏，画面生动欢快，憨态可掬。透明釉呈现乳白色泽，底有青花”福”字款。整件作品画意生动，色彩丰富，五稚鸡寓意“五子登科”，母鸡头上加绘鸡冠花取“官上加官”之意。明清之际市井文化兴盛，人们看中现世利益，此题材正是当时社会风气的真实写照。

《八种画谱》之《草本花诗谱》中“鸡冠花”一帧

明晚期版画文化盛极一时，尤以“徽派”技压同侪，并对同时期的景德镇瓷器纹样产生深远影响。此盘所绘五子登科图，即摹自安徽能工巧匠黄凤池刊刻的《八种画谱》之《草本花诗谱》中的“鸡冠花”一帧[1]，证明晚明版画图案对景德镇瓷画的影响甚大。同题材作品在大英博物馆、东京国立博物馆，京都国立博物馆等机构都有收藏，可资比较。

南京赤绘子母鸡图盘

大英博物馆藏

南京赤绘太湖石花鸟蝶纹六角皿

京都国立博物馆藏

 小 结

综上所述，明末清初的景德镇瓷器中，外销日本，或者说日本订烧的商品以“古染付”，“祥瑞”，“南京赤绘”这三类最具特色，引人关注。当然，所谓“芙蓉手”(克拉克瓷器)，“吴须手”（漳州窑瓷器），甚至是和内销中国国内市场的“上品细料器”在质量上没有区别的“明末清初手”日本也有相当数量的传世和出土资料[2] ，可知当时市场需求的多元化趋势。

南京赤绘子母鸡图盘

京都国立博物馆藏

这些中国瓷器的输出不仅反映了当时中日两国的贸易往来，更彰显了日本茶道，香道以及料理文化的兴盛，茶师茶匠集思广益，标新立异，将流行于日本的织部陶器的造型拿来景德镇订烧青花瓷器，又把古典文学如《源氏物语》的内容搬上画面，别开生面。而且，景德镇瓷器的输入对日本本国的瓷器产业影响重大，如江户时期的肥前伊万里青花瓷器，柿右卫门样式的五彩瓷器都受到了景德镇的浓厚影响，后者的乳白釉色（日本称“浊手”）直接来自“南京赤绘”的作品特征。

西田宏子 出川哲朗《明末清初の民窑》，《平凡社版中国の陶磁》10  平凡社 1997年

今后的研究课题尚多，包括明清之际中日两国贸易的历史研究，日本订烧的文化史背景，陶工的技术交流和人员往来等等。今后，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期待各国的陶瓷研究者和收藏家对折射多元文化的明末清初瓷器更加关注。

参阅：

[1] 斋藤菊太郎《吴须赤绘 南京赤绘》，《陶磁大系》45，平凡社，1976年。

[2] 西田宏子 出川哲朗《明末清初の民窑》，《平凡社版中国の陶磁》10，平凡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