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立言：明末清初外销日本的景德镇瓷器之“祥瑞”

金立言

联拍在线鉴定专家

鉴定范围：高古瓷、明清瓷、近现代瓷

人物名片  

金立言，博士，北京人，毕业于日本庆应义塾大学，专修陶瓷史；2005-2006年任香港佳士得国际拍卖有限公司瓷器部专家；2007-2014年任职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陶瓷部高级业务经理，期间负责官窑瓷器和明清紫砂的相关工作，主持专场拍卖，获得海内外收藏家及学界、业界高度评价。迄今为止，金立言博士发表了多篇陶瓷研究论文，同时应邀在中国内地及香港、日本等地演讲，现为清华大学文物鉴赏课程客座教授、佳趣雅集学术顾问、独立学者。

专家风采

明末清初外销日本的瓷器中还有一类被称为“祥瑞”的青花[1]，以茶碗，水指，葫芦瓶为多见。胎土缜密，露胎处见有杂质，所谓“胡麻土”。青花发色艳丽悦目，色泽幽蓝。造型丰富各异，别开生面。纹饰也独具一格，以各种几何纹为主要图案，绘满器身，有的器内及盖内也满铺花纹，繁而不乱，明显呈示了日本的“和样”风格，显然是接受订烧的一批作品。“祥瑞”之名源于器底的青花款“五良大甫吴祥瑞造”，其意思作何解释颇费思量。笔者在留学期间尽可能地观摩了传世日本各大博物馆的“祥瑞”作品，颇有所获。

满冈忠成编《祥瑞》

滴翠美术馆 1966年

收藏在神户滴翠美术馆的青花人物纹茶巾筒是一件重要的纪年器，系外出携带使用的茶具箱中的一种物品，用来收置茶巾，此器上有青花款“金榜题名大登科，一本发生千倍利。大明崇祯捌年造”，由此可知，“祥瑞”的烧造在明末崇祯期间已经开始。

崇祯八年 祥瑞青花人物纹茶巾筒

神户滴翠美术馆藏 

由于这些风格独特的“祥瑞”瓷器仅见日本传世，数量不多，未见景德镇出土资料。对比明末清初内销国内市场的青花瓷器，可发现两者在装饰工艺上颇为一致，如“祥瑞”茶碗等口沿部分也经常见到暗刻纹饰，与崇祯时期景德镇的所谓“上品细料器”所呈现的工艺手法如出一辙。另外，纹饰方面也见到“扫象图”，如出光美术馆的“祥瑞”花鸟纹水指，盖子内面即画此图案，也是明末清初内销瓷器的流行题材。如前所述，此类日本订烧的瓷器始自崇祯，下限当截止于顺治，因为“祥瑞”口沿多施加酱釉，这是清初顺治瓷器的特征之一，在康熙早期依然流行。

祥瑞蜜柑花鸟纹水指

出光美术馆

祥瑞蜜柑花鸟纹水指盖内扫象图 

崇祯 青花洗象图粥罐

两庆书屋藏

根津美术馆收藏

青花瑞兽纹水指

“五良大甫吴祥瑞造”的铭款当作如何解释呢？迄今为止，有日本陶工说，中国陶工说，中日陶工合作说等见解的提出[2] ，皆无确凿证据。通过对纹饰的观察，笔者认为其“祥瑞”部分不一定是人名，很可能是指频繁出现在瓷器上的各种奇珍异兽和祥花瑞果，意在彰显吉庆祥瑞，是一个外销日本市场的品牌名称[3] 。根津美术馆收藏的青花瑞兽纹水指作为“祥瑞”的名品之一广为人知，器身不仅出现了瑞鹿，白兔，猴子，喜鹊，松鼠葡萄，岁寒三友等吉祥纹样，器盖子内更绘有两只瑞鹿，余白处加绘北斗七星，题写铭文“吉星高照，福禄来朝”，所有这些，正是“祥瑞”的具体内容。在此，我们看一下明末时人以何为“祥瑞”呢？嘉万年间文人官僚张瀚所著《松窗梦语》中录有“祥瑞纪”一节[4] ，罗列了有明一代全国各地出现的各种奇珍异兽，内容尽是麒麟，龙马，灵龟，黄白兔子等等，为考察瓷器铭款的意思提供了文献依据。

《古染付と祥瑞》

出光美术馆 2012年

两庆书屋藏青花戏犬图茶碗是颇为少见的“五良大甫吴祥瑞造”款传器之一，呈圆筒形，内外皆施釉，主题图案以极具特色的几何纹打底，反衬出人物戏犬图两组，活灵活现，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值得注意的是，“祥瑞”所绘人物常见如此面貌（如崇祯八年款茶巾筒上所绘人物亦然），衣装打扮独树一帜，笔者推测或为当时的日本人形象亦未可知？限于篇幅，本文省略详考，在此聊备一说。

崇祯 祥瑞青花戏犬图茶碗

两庆书屋藏

祥瑞青花戏犬图茶碗人物特写

祥瑞青花戏犬图茶碗款识

参阅：

[1] 满冈忠成编《祥瑞》，滴翠美术馆，1966年。

[2] 斋藤菊太郎《古染付 祥瑞》，《陶磁大系》44，平凡社，1972年。

[3] 金立言《十七世纪外销日本的“祥瑞瓷器”小考》，《十六-十七世纪における九州陶磁をめぐる技术交流》，九州近世陶磁学会，2005年。

[4]（明）张瀚《松窗梦语》《明清笔记丛书》所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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